拜师谢义耕 往事尚未如烟。 那是1967年8月里的一个星期日下午。这年我16岁,陈达18岁。我坐在陈的自行车后,来到五一路东侧的水部龙庭境。我们来寻访未曾见面的谢义耕先生。先生的家是一座明式老宅,简朴舒适,有浓浓的温馨意味。先生没有细问我们的来历,就让我们穿过厅堂进到他的小书房坐下。此时已有一位客人在座,客人是瘦个子的长者, 先生介绍说,他是幼珊先生,著过书的。幼珊先生很健谈,似乎也很狂傲,古人今人大多不在他眼里,他看我们对他的言谈感兴趣,更来劲了。谢先生一脸随和,没有丝毫因客人的喧宾夺主而难色。因此我们与谢先生几乎没有机会交谈。
我们告辞的时候,幼珊先生还没有退意。谢先生送我们到屋门口,说今后可以常来,然后双手垂膝,向我们微躬道别。他的这个谦恭举动,让我和陈达大感意外、也大生好感,敬畏之心冉冉生成。现在想起来,太逗了! 此后的每个星期日下午,我们都相约前往谢家,除了雨天。这样延续有两年之久,虽然始终没有行过拜师礼,但谢老师已将我们视作亲近的学生了。 虽说我们是来学艺的,但老师涉艺的谈论也不是很多,主要围绕人生的哲理作多角度的阐述。老师很善谈,天生有幽默感,说话时的表情也生动。于是相关人情事故、枯燥的哲理表述,经他风趣地一-说,变得生动和易于接受。老师给我们灌输的多种文化观念,至今回想都是正能量的和永久可以受用的。
谢老师在书法篆刻上的观念是严重倾向复古的,其复古不仅形式,主要在审美。对远古的审美他强调气息,而气息可感觉却难言传,这我能理解。进而老师提出“绝去时气”,却让我为难了,且不说当时我对“时气”能否准确理解,即便能绝去,又何以代之呢? 更为难的是,此时我拜识了另一位老师陈子奋,他坚定认为艺术要跟上时代的脚步,所谓“与时俱进” 也。一边“绝去”,一边 “俱进”,我艰难应对,两边都不能得罪、两边都不能失去……虽然我最后顺从了“俱进”一方,把“坚壳"的一方作为种子种在了心田深处。几十年过后,两位老师已不在,早年的种子却居然发芽,成了我的审美主宰。 世上好的老师有两种,一种是适时提供帮助免走弯路的,像指路明灯。一种是赐予道理并让你牢牢记住的,像宝典。谢老师对我来说就是宝典。
谢义耕老师的篆刻造诣极深,但因他“绝去时气”的缘故,在他生前生后,作品都很难感动绝大多数以“时气"为追求的观赏人,这也许是艺术的宿命吧。在此,我向大家介绍两方谢老师的佳作: “山河壮丽”和“到真实处”。这两方白文印均用切刀刻成,字形方正,有奇态却无作态。这一点非常难得,非常有品味。扫一眼当代名家,谁人没有作态。没有作态,则意味着要充满自然态,自然而有韵味,才可以说是上乘的艺术。 老朋友郑百重曾问我,君在谢家学到了什么?答曰:谢老师的某些思想影响了我的人生观,谢老师的某些艺术主张沉淀了我的艺术追求。谢老师偶然脱口而出的“梯式”,成为我篆书和篆刻造型的圭臬。如果没有它,我的篆书和篆刻则不成样子。 (文/石开) 艺术家简历: 石开,1951年生于福建省福州市,青少年师从陈子奋、谢义耕、何敦仁等先生学习书法、篆刻、绘画、诗文。1998年迁居北京,为职业篆刻书法家,沧浪书社成员。历任福建省书法家协会副主席、中国书法家协会篆刻委员、中国书法进修学院教授。代表作品《石开印存》、《石开书法集》、《当代篆刻名家精品·石开卷》等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