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树大招风风撼树,人为名高名伤人。”吴承恩《西游记》里这句名言,或许会引起当代许多家的共鸣。 在收藏热甚嚣尘上、艺术品投资热方兴未艾的今天,书画名家步入市场卖画鬻字的同时,常为各种各样、五花八门的人情债所困扰。沈尹默、赵朴初、启功、沙孟海等生前都曾感叹:“金钱债易偿,书画债难逃。” 不同书画家由于个性和人生态度不同,应对来自各方的请求或索取自然颇有差异。有的老一辈书画家忠厚善良,对于众多请托,尽管有违心愿,但碍于情面,多半 难以推辞。安徽老一代著名书画家葛介屏,除擅写花卉外,更长于。面对络绎不绝的索求者,他总是有求必应。上海篆刻家赵泥古,做人极认真。卧床不久于人 世之前,他想到还有积压下来的180余方印债未还,强撑着在病榻上支一矮几,忍着病痛折磨,硬是以顽强的毅力把未刻之印全部刻竣。他说:“莫欠生债,一了百了,如此走了,免人闲话。”后来拿到印章者,闻此情景,莫不感动。 葛介屏、赵泥古艺德艺品令人景仰。可书画名家中像他们这样的“大好人”是凤毛麟角。郑板桥高调张榜润例,还特别声明:“凡送礼物食物,总不如白银为妙,送现银则中心喜乐,书画皆佳。”齐白石对求画者则认钱不认人,他 除将润格悬于厅堂醒目处外,还反复强调:“卖画不论交情,君子有耻,请照润格出钱”。上世纪五十年代,戏剧家夏衍、诗人艾青等向他求画,均按润例付酬。艾 青在《忆白石老人》一文中说:“他原来的润格,普通的画每尺四元,我以十元一尺买他的画,因工笔草虫、山水、人物加倍。”如此斤斤计较的还有吴湖帆。溥心 畬的大弟子江兆申曾代人向他求画扇面,“湖帆定例也是十六元一面,因为我是代求的关系,湖帆一高兴,给画了青绿。等我拿了十六块钱去取件时,他却说:‘青 绿加倍,要三十二块’。我只好净贴腰包。” 当然,多数书画名家对于来 自各方的索求,尤其是具有一定关系的请托,不好意思这样“认钱不认人”,也就有了许多骚扰或“讨债”。林散之享得大名以后,求书者接踵于门,走到哪里都被 包围。散之先生不堪重负,无力偿“债”,被逼之下,竟作《赖账》诗一首:“不学板桥要白银,学他赖账总能行。诸君请勿勤追索,待到千秋一一清。”后来散之 先生赴京参见全国政协会议,与老友赵朴初、启功相晤,交谈中说到这首《赖账》,赵、启两公均大声喝彩,齐赞“好诗”,并请散之先生为其各书一幅。 不 过,书画名家中也有性格率直者,能够抹下情面,对于无端或过分索求之人直言说“不”。近读陆昕《我所知道的启功》一文,所叙几件他亲见亲闻之事,颇具典型 意味。陆昕写道:启功曾亲口对他说,一次空军某部的干事来访,说“我们首长请您写幅字。”启功平静地问:“我要不写,你们首长会不会派飞机来炸我?”对方 忙说:“哪儿能哪儿能!”启功回道:“那我就不写了。” 其实,求人书 画虽为风雅之事,但关键要看书画家的意愿。我们多以为求幅字画对书画家来说,不过是一挥而就、手到擒来之事,殊不知那只是半吊子书画家、伪名家乐此不疲的 所作所为;真正的书画名家都会爱惜自己的羽毛,对其名下流传社会的每幅作品都会认真对待,从立意到构图、从造型到笔墨,都会反复思考,渴望有所追求、呈现 自家风貌。精品佳构在书画名家作品中往往只有十之一二乃至百之一二,又何以应付一而再、再而三的索求呢? 进一步说,若是喜爱某位书画名家的作品,应怀恭敬之心,通过一定的渠道以合适的价格求购,或者以别的方式表达求书求画的诚意,这不仅会受到书画名家的欢 迎,一来二往相互之间还能成为朋友。对于那些期望“雅赚”的求书求画者来说,书画名家实际上根本不欠任何“债务”;他们的“债务”是被人强加的,是“被债 务”的受害者。书画名家既不必有“金钱债易偿,书画债难逃”之烦恼,更无必须偿还之理。 |